展览
龚晓雯
浮痕回响
展期_ 2025年5月30日至7月5日
开幕_ 2025年5月30日下午4至7时
开幕_ 2025年5月30日下午4至7时
新闻稿
Gallery Vacancy荣幸呈现艺术家龚晓雯于上海的个展“浮痕回响”,展期为2025年5月30日至7月5日。展览以一组场域特定的声音装置为核心展开:古琴弦于现场轻鸣,搭配散置于空间中的铸玻璃雕塑,以及一系列呈半透明状态的石墨拓印。以下摘自作者R. Morris Levine的文章,详细探讨了此次展览中的声音创作:
“在装置作品《浮痕回响》(2025)中,龚晓雯在一间空置的展厅中搭建三面墙体,悬挂七根包覆尼龙的金属古琴弦,将其绷紧,连接至电磁线圈,进而连通至计算机。乍看之下,作品形式上如同一件洁净的极简装置;迈克尔·阿舍(Michael Asher)曾试图拆解画廊的白墙以揭示其运作机制,而龚晓雯则通过重复、延展白墙本身,使空间的虚无感无可回避。 初听之际,作品似乎是一件调律精准的极简乐器。约翰·凯奇(John Cage)曾梦想无需人为参与的艺术;龚晓雯的琴弦自行演奏,无需琴弓或人手。艾伦·佛曼(Ellen Fullman)曾构想横贯房间的长弦乐器;而龚晓雯的乐器即是房间本身。1 皮埃尔·舍费尔(Pierre Schaeffer)力求‘遗忘意义,隔离声音的本体性’——不闻声源,只察‘其肌理、物质、色彩’;龚晓雯的琴弦在振动时隐没,使空间充盈着无明确源头的幻听音调。2 然而,‘极简’一词在此语义不再。并非因为《浮痕回响》缺乏肌理、物质与色彩,而恰恰是因为这些丰富的存在感。随着演奏的持续,琴弦因自身的振动而缓缓松弛,金属材料在微观层面产生轻微变形。这种材料的再构,反过来为声响引入细微变奏。音色的这些层层变化,记录下时间的流动——不仅是这一天的历史,更是某种深埋其中、已被遗忘的日常之史的回响。 ‘这些声音曾处于我童年境遇的边陲,’龚晓雯写道。3 她对它们听之习常,以至充耳不闻。但那古琴的音色,始终在她内心的某个‘潜意识的角落’里回响着,犹如普鲁斯特(Marcel Proust)笔下,那唤回‘久远往昔’的玛德莱娜碎屑——一段‘仿佛从未存在’的遥远记忆,在偶然的一次聆听中悄然浮现,唤起一份她从未意识却始终紧贴心底的缺席感。4 然而,这份归来的空缺之下,尚有另一更为久远的空白持续存在。‘古琴最终显现为一种意识形态变革的声音,’龚晓雯如此观察道。5 文革初期,古琴被视为封建残余而遭到摒弃:琴被毁,谱被焚,演奏者被捕。历史学家蔡燦煌如此阐述:‘(古琴)构造被普遍认为不够‘科学’,且因音量过低无法满足服务大众的基本要求……更甚者,依当时的意识形态,古代曲目多含‘不健康’的内容。’ 6 1973年,改革委员会着手改编古琴的形式与曲目——丝弦被尼龙包金属弦取代,古典曲目如:《渔樵问答》、《归去来辞》被汇编为《忆苦思甜念救星》、《打铁工人有力量》的新创曲目。当古琴从世族的遗产蜕为无产阶级未来的光辉象征,其声响亦被转化。7 金属弦的确提升了音量,却无法复现丝弦的泛音。8 至1990年代,丝弦古琴已属罕见,而今更如文物。龚晓雯的声音装置既是一部私人历史回归的乐谱,亦是一曲民族压抑历史的编记。” 关于艺术家的雕塑与石墨拓印作品,R. Morris Levine续写道: “初看之下,《此刻曾圆满》(2025)似是一幅来自废墟地貌的地图。龚晓雯在旧物商店中偶然翻得一本相册,轻轻拂去封面的尘埃,小心翼翼地分开一页页相纸,试图寻找其中的图像,却只见空空如也的照片套筒。她揭开一页,又一页,映入眼帘的尽是缺席本身;她遂以石墨纸覆于其上,拓印这些‘无’的表面。所留下的印痕,是一个已然消逝的圆满,以及一段本不属于她的家族史的残影。此曾的完整,仅余裂口、纸纤的磨损、褪黄的剪影与早已干枯的胶圈痕迹。艺术家以近乎仪式性的专注记录这段不可回溯的时刻,既似神谕译者般在遗迹中辨识蛛丝马迹,也如冷静的侦探在无声处追索证据。若说《浮痕回响》通过声波松弛的琴弦,编织出艺术家童年的回响与一段被掩埋的历史,《此刻曾圆满》则在方法论上将‘索引’本身加以翻倍:石墨既记录她自身描摹的轨迹,也追踪那些曾翻阅此册的无名之手。 对于其余的照相页面,龚晓雯将它们对折,用石膏与硅砂围铸成模,覆以玻璃,再送入窑中焙烧,使空白的存在得以‘加厚’、凝固。《留白》(2025)由此诞生。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彩绘玻璃——无欲讲述圣史,亦不为装点殿堂;相反,它们是某种未曾书写的过往。那些记忆的污渍,如今被龚晓雯固化,直到有朝一日,这些玻璃页也风化、剥落,再度回归某个旧物架的幽暗一隅,在静默中等待下一次被轻声唤起。” 在《浮痕回响》之中,龚晓雯试图保存那些转瞬即逝的事物,使缺席之物得以显现——那些我们未曾察觉却早已失落的人、记忆、过往与未来。若每一帧摄影图像皆是死亡的象征,那么这本散页的旧相册,其纸页因时光磨损而泛黄,在她的手中逐渐铺展成一卷无声的影像。半透明的石墨拓印被安置于画廊窗前,与窗外上海老城区的低层建筑遥相对望;那些覆满岁月痕迹的立面已被围挡遮蔽,静候拆除。倘若窗外之景诉说着抹除与重建的循环,那么龚晓雯的拓印作品则悄然构成一曲低声的对位旋律——既是预示,也如挽歌,献给那些仍未彻底消逝的遗痕。 1 艾伦·佛曼(Ellen Fullman),《长弦乐器的历史》(The History of the Long String Instrument),载于Echo: The Images of Sound(埃因霍温:Het Apollohuis出版社,1987年),第30–33页。 2 皮埃尔·舍费尔(Pierre Schaeffer),《寻找具象音乐》(À la recherche d’une musique concrète[In Search of Concrete Music]),Christine North 与John Dack 英译(伯克利:加州大学出版社,[1948] 2012年),第13页。 3 龚晓雯私人通信,2025年5月14日。 4 马赛尔·普鲁斯特(Marcel Proust),《追忆似水年华:在斯万家那边》(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: Du côté de chez Swann [In Search of Lost Time: Swann’s Way]),C.K. Scott Moncrieff 英译(纽约:Random House出版社,[1913] 1992年),第50–51页。 5 龚晓雯私人通信,2025年5月14日。 6 蔡燦煌(Tsan-Huang Tsai),“From Confucianist Meditative Tool to Maoist Revolutionary Weapon: The Seven-Stringed Zither (Qin)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”,载于Listening to China's Cultural Revolution: Music, Politics, and Cultural Continuities,Laikwan Pang 编(伦敦:Palgrave Macmillan出版社,2015年),第45页。 7 同上。 8 John Thompson,《丝弦》(“Silk Strings”),《古琴丝弦乐器》(The Guqin Silk String Zither,2003年),网址:https://silkqin.com/01mywk/siteor.htm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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